2019年9月30日 星期一

「 因為有傷,所以我們才得以堅強。」返校的恐怖,與你生活中的實境。


本文有電影返校劇透,請小心服用



在此刻,這個距離你來到世界已經幾十年的午後,
對身邊發生的種種,喜歡嗎?滿意嗎?
或是感到困惑?覺得一切都充滿了挫折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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你想得起過往幾十年發生的那些嗎?
或是你想說你忘了?記得的很少,只剩一些記憶殘骸。
不過身體某處很痛,仍流著血,傷口沒有癒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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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麼,你看到返校中的方芮欣時,你有沒有看到自己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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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她從教室醒來的那一刻,
她就已經隱約察覺身邊環境的不合邏輯, 
走到室外察看,更是已經瞥見自己的墓,就在學校裡。
不過她決定假裝沒看見,
轉身回到那個早已不在當下,卻始終追趕她的惡夢裡,
之後的每一刻,看似仍活著,
不過事實上你知道,她明白,我們都看得出來,
她在故事的一開始,早就已經死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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如果你覺得,整個生活,
或人生的某部份是一場醒不來的惡夢,
反覆跌倒、出錯、不得要領履履受挫,
那你想過嗎?在這幾十年的過程中,我們忘掉了什麼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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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你是忘記了?還是害怕想起來?」
—那些關於創傷的過往記憶

如同方芮欣在返校中,
選擇忘掉自己因為想得到愛、除掉情敵的「想要」,
我們在生活中,也經常因為自己的「想要」,
所以我們妥協、服從、或是忘掉,
當忘掉變成一種習慣,不說變成理所當然,
我們終於變得跟大家一樣,
我們終於變成父母、家人、朋友、情人想要的模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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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每個選擇當中,我們都得到了來自這個社會、
來自父母或任何你以外的他者的讚許, 
在每個選擇當中,你選擇出賣你自己,然後忘掉自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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方芮欣在白色恐怖的時代背景下,
出賣的是讀書會的成員,
她認為她的服從與丟棄良知,可以換取到想要的愛情;
而你或許沒有不同,即便在已經解嚴幾十年後的今天,
出賣他人早已不能成為換取眼前近利的手段。

不過你還有自己呀!我們選擇了對自己下手,
忘掉某些能讓自己真的感到舒適的,選擇先配合他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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所以你知道的,你的惡夢、方芮欣的惡夢,
換了時代,但本質上卻沒有不同;
在她那場醒不來的惡夢中,
她被她出賣的每個人質問、日夜追趕著,
並不斷重複經驗著過去那些因她噤聲而起的災難場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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當你對自己過往的創傷刻意遺忘,視而不見;
就如同她在一開始假裝沒看到自己的墓那般,
如同她在過程中
不斷看到那些已故的同學老師阻擋她的去路那般。

你也會看到,自己最害怕的沒有自信、
感情受挫、處處要忍讓看人臉色才能過活、
生活充滿了被選擇,而不是選擇;
這些各式不同,本質卻都相同的惡夢,充滿你的生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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如果你覺得生活經常像一場醒不來、演不完的惡夢,
那麼別懷疑,你一定在過程中忘掉了關鍵的什麼,
那些事,讓你覺得受挫、傷痛到非忘記不可,
或許是始終沒受到父母關注與認可,也或許總是被批評,
甚至在過成中順便養成了:「聽話、不然我就不愛你了」
這類「你得用某些東西,才能交換到被愛門票」的慣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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養成習慣之後,我們順便丟棄了開門的鑰匙,
後來你學會只要遵守這些慣性,
才能夠換得當下「想要事物」的要領 ;
卻忘了,如果選擇不忘掉,在你離開事件當下之後,
每一次都是新的一次,下一次可以做不一樣的決定,
選擇不要,不要去做那些你壓根沒有認同過的決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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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些過程,就是你一步步按下的選擇按鍵,
失去自由,被困在現實的惡夢中動彈不得,
這些,向來都只有自己才能決定的;
當你持續選擇著「被選擇」「服從」
「跟大家一樣才是最好」的決定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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惡夢將持續回播,從無意外,而且永無止盡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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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白色恐怖,與你心裡的恐怖,是同一種。」
—集體意識、社會制約,以及自願噤聲。

在電影中白色恐怖的背景,
為了讓觀眾快速的接收到別人可以隨時干預你生命這件事,
用了一種「比較不恐怖」的手法,當著你的面,把人抓走; 
不過事實上的白色恐怖卻不是那樣的, 
白色恐怖之所以被稱為「白色」,
除了那是象徵「白」的當下政權的力量之外,
更是一種「沒有聲音」「自願消音」的氣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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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家彷彿說好了般有共識,
某人某天不見之後,身邊的人不敢說、不敢問,不敢去找,
不敢驗證,後來翻戶口名簿的時候, 
會突然發現這個人死了,被除戶了,然後你不知道為什麼,
只能繼續當個聽話的人,
「只要乖乖的,我們安份守己,自然就不會被找麻煩啊!」
「意見那麼多幹嘛」「你想那麼多幹嘛」「你是反叛份子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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只要沒有聲音,就是活下去的門票,
被刪減權力的時候,說「我本來就不需要」「那不干我的事」
被拿走什麼的時候,說「沒關係啊我只要發大財就好,政治不要管」
我們因為從不為自己主張,所以發生在別人身上的時候,
我們說「看吧怎麼就不好好聽話、現在被懲罰了吧!」
我們幫著迫害我們的那一端,跟著踹那些跟我們一樣慘的人一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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你覺得,2019的當下,白色恐怖離開了嗎?
不,沒有,白色恐怖換了另一套衣服,叫做社會集體制約,
用群眾的力量,告訴你安靜點,
我們一起當一群聽話的人,
就有飯吃,只要吃飽,自由不重要,跟大家一樣聽話,才是重要的。

你?你是什麼?你不重要啊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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當然我不是只指政治的,
活在這世上,無論面對政治、愛情、
或是生活的任何面向,都是「你」這個本體,
我們只需要取某個面向的切片,都可以輕易的窺見你整個人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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所以當你願意在政治上,說政治好髒、當個安份守己的老百姓就好,
那麼你對待自己的人生,也絕對難免選擇忘掉自己真正的模樣,
只忙著去實現社會多數人會嚮往與吹捧的那個形象,
但那畢竟是你以為你「想要的」東西, 
跟真的能讓你感到舒適的那個「需要的」,是兩碼子事。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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如果你幸運,追到了年薪百萬,你會需要三百萬,
你不知道何時才足夠,當然更不知道如何在所謂成功中,怡然自得,
只能用更忙、更多挑戰來塞滿自己生命,不停追趕,直到再沒力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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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更多時候,並無法那麼順利,因為不明白自己需要的,
而且也忘掉在過程中,那些配合大家是違背自身意願的,
自己嘴裡主張著想要的,通常都不是需要的,
於是我們經常再努力也演得不好、難得要領;
接著我們選擇更努力,但因為一開始設定的方向就錯誤,
所以這些無謂的追趕,
也會讓你錯失所有生命美好的片刻,回頭看,都過去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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你說,那些恐怖都過去了嗎?
我想沒有,如果你選擇拋棄,假裝不看過去的傷痛,
或是嘴裡老說著:「我已經療癒自己了」
「我正在療癒自己的過程中,我學習放下,我學習靜心」
「我學習不說負面的只說正面的話語、樂觀以對」
「我跟父母、跟自己都已經和解了,我們現在都很好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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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些不過是結果論,你塞了一個結果給自己,
一個沒有過程就有的結果,你說服自己相信,
欺騙自己,到最後自己還真的信了。
那麼你也會發現,這些你討厭的任何事物,並不會真的停止,
只有你自己知道的,你會在生活的每個片刻,
都被過往那些你告訴自己:
「都過去了、我忘記了」的惡夢追趕,
時不時的,看見自己看似活著,但其實早就死了的證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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直到你選擇不忘記,這些始終活躍在心裡被你視而不見,
最後只好在生活各處冒出頭來的災難,
方能開始放慢速度、不再回放,直到慢慢停歇,
當過去的都被仔細檢視、處理,
所有的傷痛被「實地的觸摸過一遍」之後,
我們才終於能從惡夢中放過自己,
讓自己回到真正的生活中,腳踏實地的活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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方芮欣在經歷了整整一串的惡夢之後, 
當她終於說出:「我想起來了,我都想起來了」的時候,
故事的終點就轉向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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當她不刻意合理化自己所做的那些不堪(出賣老師同學)
也決定不忘掉任何細節的時候,
自然能有理智,做出最對得起自己的決定,
這個決定再也無關在意國家會不會感謝她,
她要保護在生命中,真的跟她本人有關,她在意的人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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當你選擇想起、並允許自己生命中真的想要的,
跟別人要求你的、社會期待的有所不同的時候;
不刻意忘掉傷痛,假裝陽光正向的時候,
你方能開始處理、 
或跟自己過往刻意隱藏的那些不堪相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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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時候,生命的故事也將轉向,
至少不需要再用現實的惡夢提醒你,讓你不快樂、不順利,
因為你開始選擇為自己服務了,不是為別人的期待而活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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如同電影後段,方芮欣與魏仲廷的角色,
校牆之內的「過往恐怖記憶」跟校牆之外的「自由世界」,
我想,我會將它看作是過去與現在的我們,
沒有方芮欣的「決定想起來、(即便再可怕)再也不要忘記了」
就沒有魏仲廷後來的「選擇活下去,記得這一切有多得來不易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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當你選擇想起來,記得這一切,才能看清楚今天,
明白自由或是豐盛,你想要的所有,
若能在手中,從不是理所當然,
它是因為有過去,你記得過去,也知道發生什麼,
而不是信服一個不知道從哪裡抄來的樣板人生,
明明活著,卻沒有獨立的思考,
只認為跟大家相同才是最好,深怕犯錯,如同行屍走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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因為有傷,所以我們明白脆弱,在此之後,才得以堅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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